刘永伟家中采访时,他不断接到媒体的电话。“肾失踪”调查结论还清白,当事医生诉说难捱六天,准备向媒体讨公道。
5月5日,有媒体报道,安徽宿州患者刘永伟在徐州医学院附属医院住院期间右肾“失踪”。报道一出,当事医院和医生立刻卷入舆论漩涡:一个手术时还完整可见的右肾,为何突然“消失”?是被偷摘交易了吗?5月10日晚,第三方医院鉴定结果公布,刘永伟术后右肾存在,目前呈现为外伤性移位、变形、萎缩。涉事医生终于获得清白。但唾沫星子中,患者的主治医生胡波却经历了备受煎熬的6天。
手术历时7小时大获成功
病人抢救回来了,满足感无以言表
懵!大脑瞬间空白!5月5日上午,刚刚查完房的徐医附院心胸外科副主任医师胡波,不明就里地接过实习生递来的手机、看到上面的新闻时,一向条理清晰的大脑短时罢工。在那条被不同网媒推上重点位置、冠以各种爆款标题的新闻里,胡波的名字被反复提及,因为他近一年前花大力气救回的病人刘永伟——按照媒体的说法——右侧肾脏一夜之间、离奇地失踪了!
这个病人胡波再熟悉不过。“男性,43岁,安徽宿州人,2015年6月19号晚上十一点多入的院。”胡波一边翻着病历记录,一边回忆救治细节:入院时,患者主诉“因不慎骑车摔伤”,在当地医院治疗6天效果不佳。当晚,该院心胸外科初步诊断其为“右侧外伤性膈疝、右侧多发肋骨骨折、双侧胸腔积液、右肺挫伤、肝、右肾挫伤、胸腰椎棘突及横突多发骨折”。
病情危重,如不尽快手术恐有生命危险。当晚,该科紧急对患者完善了必要检查,次日上午10时,就邀请多科专家会诊,为患者在全麻下行“经胸膈疝修补术、肋骨内固定术、肺纤维板剥脱术”。手术历时7个小时,成功。
术中,胡波和泌尿外科专家发现,由于车祸创伤,患者膈肌断裂,原本应该位于腹腔内的右侧肝脏和肾脏都被扯入胸腔。“当时我们俩观察了一下,右肾位置偏高,肾周没有血肿,肾脏颜色也没有明显异常,腹膜后无明显血肿,没有切除肾脏的指征,就将右肾还纳入腹腔。”胡波说。
手术当天中午12时40分签署的泌尿外科专家会诊单,也证实了这一说法。该专家还在会诊单上还进一步说明,当时“保留导尿通畅、色清,建议手术中暂不处理右侧肾脏。”术后第一、第五天,即2015年6月21日、25日,患者先后查胸腹部、腹部CT,显示右肾轮廓不整。胡波回忆,自己术后特别开心,“因为这么重一个病人抢救回来特别不容易,这种满足感,无以言表。”
患者熬过了鬼门关,但术后切口愈合并不理想,切口感染流出脓液,患者一度高热。2015年7月1日,胡波和同事们又为患者行“胸壁切口清创缝合术”。根据该院提供的病历资料,术后,患者一天天好转,高热降下来了,血象恢复正常了,那些插在身上的管子一根根开始拔出。5天后,患者由重症监护科回到心胸外科,甚至可以下床走路。只有感染问题依然没有解决,最后一根胸部皮下引流管仍有引流液渗出。胡波怀疑,患者已慢性胸壁感染。2015年8月18日,胡波找到患者及家属,建议他们到水平更高的医院治疗。患者当天出院前往山东省立医院。
对于这段经过,患者刘永伟向本报描述的情况,和胡波并无太大差别。主要的分歧在于,7月1日的手术,调查组公布的过程是2个小时,患者及家属则表示约有4个多小时。
患者要求一次性赔偿200万元
我正想问你呢,我右肾到哪儿去了
这次出院后,患者再也没动过刀。刘永伟告诉小新君,2015年8月19日,山东省立医院的专家在查看了病历、询问情况后告诉刘永伟,当下只能先回家,根据恢复情况再行判断治疗。但在当天,该院为刘永伟做腹部CT检查时,结果却让他心里一沉:“医生说我右肾没有了。”刘永伟想,前一天从徐医附院出院时,右肾的问题还一点没提,怎么一夜之间肾就能不见了呢?
右肾成了刘永伟的心病。2015年9月15号,他在解放军南京军区总医院又做了腹部B超,检查报告显示“右肾缺如”。不过,直到今年1月5日,刘永伟在徐医附院常规复查时,才带上了那些在他看来可以证明肾失踪的检查单,气呼呼地向胡波摊了牌:“我右肾到哪儿去了?”
作为医生的胡波,则有着与患者不同的视角。“患者对山东省立医院的检查报告理解有偏差。”胡波指着那份检查报告单复印件对记者说,在这张CT检查报告单上,影像学诊断一栏印着:右肾未见确切显示,请结合临床。“这样的诊断并不是说右肾没有了,而是影像科医生一种严谨的表达。通俗地说,就是因为影像科不知道患者的右肾经历过什么损伤、治疗。所以只能说,在健康人的右肾该在的位置未看到确切的显示。因此,需要临床医生结合病史、治疗史来判断。”鉴于患者当时的车祸伤情,这样的报告提示右肾可能出现移位、变形、萎缩。至于南京的那份腹部B超报告,除了相同的原因外,B超检查本身也比CT可靠程度差。
让胡波想不通的是,“如果患者对右肾的情况有疑惑,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来找我吗?甚至去年10月23号他来找我复诊时,也丝毫没有提到右肾的事情。为什么一直拖到今年1月?”胡波还告诉记者,正因为患者一直没有提过右肾得变化,所以在去年10月的复查中,他只让患者常规做了胸部CT。
直到今年1月5日,胡波主动向刘永伟提出,这次连胸部带上腹部一块做CT吧。还没等报告出来,胡波就通过片子发现了异常,并对患者说,“你右肾好像有问题。”,没想到“他像是早就等着我这句话,说到‘我还正想问你呢,我右肾到哪儿去了?’”
胡波告诉小新君,自己当时根本没考虑患者的问话暗示着什么,一心只想把事情弄清楚。“我赶紧跟我院的泌尿外科专家咨询,他告诉我,确实有可能是当时车祸导致患者右侧肾动脉挫伤,致血管内膜脱落形成创伤性血栓,进而逐渐堵塞血管,使伤侧肾脏完全失去供血后逐渐缺血性萎缩。我想这种情况让专科医生解释最清楚,就帮患者跟这位专家联系、介绍后开了单子,请他找这位专家帮他具体解释清楚。”
那天,刘永伟走后没再回来找胡波。不过,又让胡波没想到的是,对方却到医院医患沟通办公室,把他给投诉了。据该院医务处处长杨煜介绍,当时,医院工作人员向患者告知了医患纠纷处置途径后,患者就离开了。2月18日,徐州市医患纠纷调解中心联系该院进行情况说明。刘永伟还通过该中心要求,徐医附院一次性赔偿200万元。
面对索赔,该院医患沟通办公室组织对胡波及参与该病例的心胸外科、泌尿外科相关人员和相关诊疗资料进行了调查,形成讨论意见,并于3月12日正式回复调解中心。回复对右肾不能确切显影进行了解释,表示医院相关诊疗操作规范,并无过错。过后,医院还向该中心具体工作人员进一步表达了态度:患者提出的要求无法接受,建议通过法律途径解决纠纷。
小新君在向刘永伟求证这段经过时,他表示,胡波并没有为自己介绍、联系泌尿外科医生,自己当天也没有得到该院医生的解释。对此胡波表示,刘永伟向医患纠纷调解中心提供的此前南京军区总医院的B超报告单复印件上,留有当时该院泌尿外科医生向其讲解时留下的说明、建议笔记,“不信可以进行字迹鉴定!”
媒体质疑患者肾脏被摘取交易
那些媒体为什么不能事先问一下情况
接到回复后,刘永伟既不能接受医院的说法,也不愿到法院起诉,而是在今年4月21日,带着一位不明身份的人,再次来到该院医患沟通办公室要说法。工作人员建议其继续找第三方沟通。事后该院得知,刘永伟带来的是一位记者,随后,医院和胡波迎来了一场铺天盖地的舆论谴责。
5月5日,看着手机上的报道愣神的当口,胡波被医院宣传科的电话惊醒。此时,该科已经接到徐州市卫生计生委舆情通报,紧急召集胡波及相关处室进行研究。“治疗上没有问题,证据咱有,心里有底。”杨煜说,但当时经过报道发酵,公众最大的质疑是医方把患者肾脏摘取交易了。“大家主要是气愤,自己的单位、同事就这样被轻易地丢到公众平台、大肆怀疑和诋毁了!”
“简直荒唐透顶!”此时的胡波心里一阵阵发冷:费那么大劲儿把患者救过来,住院期间那么久的相处,他不敢说自己与患者结下多深厚的情谊,但至少自己的为人、医德是有目共睹的,患者何至这样给自己泼脏水?那些媒体为什么不先调查清楚,哪怕就是找自己问一下情况?
胡波想了一遍又一遍,“报道出来的前一天,确实有个不认识的号码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就问刘永伟的肾怎么不见了。但他也没介绍他是记者啊!”胡波回忆说,今年以来,在医院已经做出正式回复的情况下,自己还是接到过几次刘永伟的电话、短信质问,时机选择让人觉得充满恶意。他掏出手机向小新君展示,这样的短信甚至在清明节当天发来。“所以,5月4号接到那个陌生人电话时,我还以为是他的亲友,直接告诉对方医院已经有正式解释。可是,这样的电话不能算媒体问过我的解释吧?”
深陷疑云医生彻夜失眠
涌上心头的除了憋屈,就是累
尽管胡波有太多的想不通,徐州市卫生计生委的调查组却已然到来。于是,他不得不投入一轮又一轮的介绍情况、回答问题、提供资料、讲述经过……自证清白的时间里,涌上心头的除了憋屈,就是累。
“没有医院和同事亲友们,真的撑不下去。”胡波说,那些时间里,医院、同事、同行们把能做的都做了。网络刚刚曝出,医院第一时间找到了首次术后的两张CT片,在官网予以公布。当报道将怀疑指向第二次手术时,10月23日患者在该院检查的那张胸部CT被专家同事们翻出,细细研究,竟找到了移位变形的右肾显影。陌生的同行们自发在网上从专业角度发文,向公众讲解肾萎缩的可能性、原理,分析医生要一个创伤后的右肾毫无价值,以及患者说明的刀口位置根本不能进行肾摘除……大家积极转发,试图把理智的声音传递出去。
连续5天,胡波白天疲于各种应对、晚上深夜才能回家,而即使到了家,依然整夜整夜失眠。
胡波的母亲虽然不会上网,但已经从朋友口中得知此事。老人几天时间里瘦了一圈,她却只担心儿子,边落泪边嘱咐“注意安全”。
老父亲在老家照顾脑梗的爷爷,也经叔叔了解了原委。“要挺住啊孩子。”听到父亲苍老的声音,胡波忍不住流下了男儿泪,“特别歉疚,让老人这么担惊受怕。”
女儿六年级了,敏感而心细。晚上总打来电话问:“爸爸为什么这么晚还不会来?”“爸爸在忙事儿呢!”开始,胡波这样回答。但后来,他还是决定直面:“爸爸没有做错,问心无愧,会勇敢面对。”说这话时,胡波的辛酸难以形容,一直以来,从医的他都是女儿心目中的英雄啊。
只有同为医生的妻子分外坚强。这名风风火火、热情开朗的烧伤整形科医生在事发后也被人偷偷问起,网上说的那个“无良医生”是不是……“就是我老公!身正不怕影子斜!”妻子的回答嘎嘣脆。
负面影响非公告能消除
大多数人并不关心故事的结尾
徐医附院心胸外科护师墨勉勉跟胡波共事10年了,在她眼里,胡医生工作认真,对患者尤其耐心、细心,说话总是轻声细语、非常温柔。有一天晚上,胡波已经下班正要回家。病房有个患者突发紧急情况。“不是他的病人,又不当班,但他听到后撒腿就往病人那儿跑。”救下病人后墨勉勉才发现,他那天刚穿上的新衣服已经被病人的飞溅的出血染红了,“但胡大夫一点都不在意,反而特别开心。”
主管护师李春红与胡波也是多年的老搭档了。在她眼里,这个话不多的同事对病人的事儿太操心。“经常往病房跑。一般医生是每天早上查房去一次病房。他呢,一天要去好多次。”李春红说,交代护士的工作,也总会反复追问做了没有,“数他最上心”。
青年医生刘京松2012年刚到该科时,曾跟着胡波学习一年。“胡老师业务能力在科室数一数二。”他介绍,胡波对业务特别钻研,在徐医附院,做针对肺部早期磨玻璃性改变的穿刺定位手术这样的新术式,胡波是第一把刀。
胡波的同事们都表示,事件曝出后,不少病人来问,媒体所指的是不是胡医生,得到肯定回答后直呼不可思议。“还有患者问自己的主治大夫是不是胡波?我说是,患者没说什么,也没有提出换医生。”李春红说。
深陷疑云中,胡波说,他心中总会冒出无数个如果:如果第一次手术时就跟患者家属讲明,虽然肾脏看起来完好,但可能后面还是会出问题,然后索性摘了,是不是就没有后面这些事儿了?如果出院时多做一次腹部CT,是不是没有隐患了?今后自己是不是每次术前术后都要给病人做一次全身CT,以防被疑……
想来想去,胡波知道,没有这些如果,患者的肾脏只要有一丝希望,他还是不会贸然下刀摘掉。出院时患者尿常规、肾功能都正常,只是为了让自己有个保障而让家贫的患者做没必要的检查,他依然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更别提术前术后全身CT了。
5月11日,随着南京军区总医院的核磁共振报告的证明,胡波总算可以睡个踏实觉了。然而,也有不少同事、同行告诉胡波,这次事件的负面影响远非一个正名公告能消除。“一个深圳的同学说,他今早出诊的时候,就听到很多患者议论这事,认为肯定是医生偷摘了肾。我同学告诉患者,官方已经有结论了。但患者并不买账。”胡波叹口气对记者说,八毛门、缝肛门、太多太多的医生冤案,大多数人只知道故事的开头医生多“可恶”,却并不知道故事的结尾他们沉冤得雪。时间、证据带来的清白、公正,并没有那些污名和委屈来得影响巨大、深远。
对于那些报道有失偏颇的媒体,胡波和他的同事们说,挺悲哀的,大众媒体人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大、笔有多重吗?知道把信息置于这个公众平台需要多严谨吗?”医生甚至可以理解患者的愤怒、无礼,毕竟那当中有深陷贫病中的无奈、痛苦和专业知识的不对等。但唯独为某些媒体不负责任的言论、做法,感到困惑、甚至愤怒。
5月11日,在跟记者通话的最后,胡波向小新君询问了相关卫生法专家、医生维权律师的电话。他说,自己要好好咨询一下,为向个别媒体维权做准备。“这次努力,不止为了自己,更为了让其他同行免于经历同样黑暗的、挣扎、苦不堪言般的六天。”
那些荒唐的医患“乌龙事件”
随着第三方鉴定结果的公布,“丢肾门”成为又一例妖魔化、污名化、贬损化医生的闹剧。事实上,每隔一段时间,类似的、对事实不加谨慎求证的报道就会冒出来,一次又一次对无辜医生进行污蔑和伤害。为了让这样的悲哀少一些、再少一些、再也不见,让我们回望那些伤疤,盘点一个又一个被媒体制造出的医患“乌龙事件”。
茶水发炎事件:2007年3月,某媒体刊发新闻《茶水当作尿液样本送检,医院竟化验出了炎症》:记者乔装成患者,谎称自己“尿痛”故意设套,向医生提供了虚假病史,将事先准备好的茶水送到杭州10家医院检测,结果有6家医院检测出茶水有炎症。报道一出,引起如潮评论,大量读者拍手称快大骂医院缺乏医德。后经全国92家三甲医院医务人员以实验证明:茶水当成尿验,九成化验单呈假阳性。医学专家指出,尿液分析仪器和试剂是针对尿液设计的,不具备辨别茶水等其他液体的功能。而茶水中含有大量的未知干扰物质,如果“以茶代尿”,很容易产生假阳性反应。上述媒体的做法,既缺乏有关医学常识,也缺乏严谨科学的态度。
缝肛门:2010年7月,深圳一名孕妇在凤凰医院顺产下男婴后,被丈夫发现肛门处被缝线。丈夫陈先生怀疑助产士因索要红包不成伺机报复。凤凰医院院长则表示,肛门肯定没有被缝上,并非医疗事故。由于助产士和产妇属各执一词,有媒体在未充分调查双方当事人的情况下,凭患者单方面的说辞,就撰写了报道,甚至采用了诸如“产妇肛门被缝”、“助产士索要红包”等标题。后经调查证实,产妇肛门并未被缝,而是对产后痔疮的紧急止血处理。
八毛门:2011年9月有媒体不经认真求证就报道,一个出生仅6天的婴儿无法正常排便,深圳市儿童医院建议做造瘘手术,全部费用需10万元。患儿家属拒绝了手术,到另一所广州的医院仅开了0.8元的石蜡油,即缓解了孩子症状。10万元手术费与8毛钱间的巨大反差,引发网上热议,几乎一边倒地指责医院。该事件随后引发深度医患信任危机,深圳市儿童医院多名患儿家属因该事件拒绝医院为自家患儿做手术,导致病情恶化。后续发展是,该患儿最终诊断的确为先天性巨结肠,需要尽早手术治疗。此前的所谓10万元手术费用的说法是家长杜撰。患儿最终做了手术,当事人事后道歉。
挂号门:2012年12月,有媒体报道,江苏盐城市一对母子遭遇车祸,母亲当场身亡,男婴被送医抢救。而医院医生以先挂号为由,拒绝对伤者施行急救措施,当家属央求医院转院抢救时同样遭到拒绝。直至婴儿死亡,也未见医生实施救助或出动120急救车。医生、医院的“冷血”被公众广泛诟病。后来,事发医院相继公布多段相关监控视频,证实男婴在接受治疗的半个多小时内,医护人员采取了积极的救助措施,很多细节与男婴家属反映的情况不一致。
烤婴门:2013年7月,这条名为“福建泉州儿童医院烤死新生儿”的微博称,泉州儿童医院一个刚出生婴儿在保温箱,因温度太高,被活活烤死。一些媒体遂以“烧死新生儿”“网爆泉州儿童医院烤死新生儿”等为标题、关键词进行报道,引发社会强烈关注和谴责。而事实上,新生儿保温箱的最高温度只有37℃。后经调查认定,婴儿因为感染死亡,保温箱符合有关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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