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近年关,医者情更怯。
亲情
一入冬,心血管患者骤增,我所在的科室十分忙碌。
一大早,我穿梭在病房与护士站之间,真想脚下生出风火轮,忽听办公桌旁的抽屉里传来熟悉的铃声——是我的手机响了。为了不影响工作,我从未将手机装进工作服口袋。来不及洗手,马上拿起一看:妈然儿来电。(mother的中文译音。)我愉快地跑向阳台,甜甜地喊了声:“妈!”只听母亲在电话中说:“今儿是你过生儿。”“过生儿”是我们武当山的方言,即过生日。我的心猛地一颤:“真的?今儿腊月初五?”真的难以置信,这么快就到腊月了。
“要做点好吃的哦!”母亲叮嘱道。放下电话,我心潮澎湃:大概是从三十岁起,母亲每年在我生日这天打来电话,因为她知道,这个远离家乡的女儿太粗心,经常会忘了自己的生日。可是,粗心的女儿常常在想:书上不是说,孩子的生日,母亲的受难日吗?我的母亲却一点儿都没有想到她自己,反而提醒孩子过生日,吃好点。做女儿的心里,真的很不忍。
母亲的生日是端午节的第二天,非常好记,我常打去电话,送去礼物。有一年我带女儿回家为母亲庆祝生日,见面第一句话我问道:“我怎么生在冬天,那您多受罪呀!冬天的尿片既难洗,又难干,那个年代您好苦哟!”母亲感动地说:“难怪人家说,生女方知娘辛苦,养子方知父母恩。真有道理。”
思念
与母亲的感情愈来愈深厚,得力于上卫校时。那时母亲开了一间小杂货铺,毕竟依靠父亲的工资难以供养我们兄妹三人。杂货铺里“养”了一只冰柜,夏天以卖雪糕为主业。那时的雪糕只有十堰市一家食品厂供货,母亲要从武当山坐车前往十堰市进货。上世纪九十年代,道路并不平坦,加上货物沉重,还需转车,母亲便来到学校找我这个帮手。
为了不耽误我上课,母亲总是周末来学校。母女俩一碰面,直奔三堰车站,坐公交车到食品厂下车,交了钱,拿提货单到冷库提雪糕。至今难忘那冷库之大,工人之奇特:我们穿短袖,热汗涔涔,他们身着棉大衣,缩着脖子,看得我直乐,问母亲:“他们不热?”
装满了雪糕的小推车好重,我们一路拉到公汽停靠点,上车后时常遭到乘客白眼。我俩毫不介意,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母亲说的话:“一个雪糕赚一毛五分钱,一百个赚十五元。”很不错了。正在卫校读书的我,努力奋发,拿到了高额奖学金,每月靠这些钱生活,根本不向父母要一分钱,还把节省下来的饭票买成大馒头,乐颠颠地背回家。
我唯一担忧的是入学交的学费,总听到母亲念叨:说是买书本、听诊器的钱,咋要这么多?还说会退,咋还不退?这种负疚感一直督促我:多帮母亲提几次货,把学费赚回来。每次送母亲离开十堰,我回到学校,到了晚上会失眠好久,看着窗外的星星,唱着甄妮的《鲁冰花》: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泪水打湿了面颊。
回家
如今母亲已经六十有三了,还在经营她的杂货铺,她的小商店夹杂在通往武当山的那条喧嚣大道上,几乎淹没在滚滚红尘之中,她老人家也只是为了有个打发时光的藉口,至今坚守岗位。每当我坐客车回家,对司机师傅说:请在商店门口停。我的母亲听到停车声,像有感应,立即从商店中走出来,看着她的女儿飞跑到面前大喊:“妈,我回来了!”
2016,我就要回去了,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