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流失常态化
院前急救所需的专业知识与技能,远不及医院临床技术“高精尖”,专业发展空间狭小,职称晋升机会较少
张兵毕业于第四军医大学,有过留学经历,今年近40岁。他在北京急救中心干了10多年急救,车祸、跳楼、重病、疫情……什么样的急救现场都去过。最后,他 选择了一家三甲医院的急诊科,从院前急救转身为院内急救。张兵说,再不走的话,跟同学们的差距不只是收入,更重要的是业务水平。
院前急救所需的专业知识与技能,以心肺复苏、气管插管、静脉开通、创伤处理等为主,没有机会再接触病情,远不及医院临床技术“高精尖”。这就决定了院前急救医生的各类待遇不高、专业发展空间狭小、职称晋升机会较少等。
刘红梅说,我国急救医学发展时间短,体制不完善,还没有建起独立的职称评定体系,急救医生评级只能挂靠在内科、外科等其他学科。急救医生要全面掌握各医学科的知识,也就是人们说的“万金油”,不精通专科,给职称评定带来很大困难。
肖梅认为,院前急救工作性质决定了个人专业发展受限。由于院前急救仅局限于患者现场与途中的短暂医疗救治,只能以对症处理为主,专业难以向深度发展,与医院其他专业同年资的医师差距会越拉越大,这成为医学院校毕业生不愿意选择院前急救岗位的原因之一。
出诊不同于坐诊,体力和体能是有底线的。37岁的北京急救中心李医生每接听呼救电话时,总会问一句有没有电梯。22年的急救干下来,血压、血糖都高了,拎 着70多斤的急救箱爬楼时越爬越累。遇上爬6层的楼,感到自己都需要急救了。李医生说,急救只能“吃青春饭”。二三十岁跟车出诊一点问题没有,年龄再大 点,体力和精力明显不支,胃病、腰椎病几乎成了职业标配。李医生最近找了不少关系,终于找到一份全科医生的新工作。再不走,他就过了该招聘单位的年龄要 求。在北京急救中心,原先是大学本科学历的急救医生全部离职,急救人才面临断档。
陈珊珊介绍,一名医学本科生毕业后,需要3年的规范化培训。等到培训结束,不少毕业生已经被进修单位留下了。参加招聘的应届毕业生还没等上手用,很快又被招走了。该中心与110名应届毕业生签署了三方协议,3年后只剩下50人,50%以上的人员流失。
急救中心成孤岛
由于院前急救和院内救治分开,急救医生无法流动到普通医院,亟须打开急救医生与普通医院医生的交流合作通道
一位家住北京市朝阳区十里河的老人不时呼叫120急救。当急救车赶到时发现,老人只是要从医院回家。老人发现急救车上只备一名担架工,不高兴地说:“怎么 不多来一个人?我们花了钱,你们一个人怎么抬?”在老人看来,急救就是急救车,急救车来了提供搬抬业务,急救医生和护士都得抬担架。
北京急救中心医务科科长胡南说,很多患者没有生命危险,他们拨打120,只是希望解决交通工具问题。这样一来,急救医生的角色便是抬担架的搬运工。不少急救医生是个子矮小的女性,她们宁可下岗,也不愿当高级搬运工。
武汉市急救中心姑嫂树路急救站站长柳新胜说,不少人无端占用有限的急救资源。家有瘫痪老人搬家时要120帮忙运送;还有的人提供假住址、假联系人,甚至恶作剧。
西安急救中心主任李学敏说,院前急救医学还不是一门独立的学科,社会认可度较低,政府重视程度不高,患者和家属不理解。
刘红梅说,院前急救职能很明确,就是现场医疗救助和医疗转送。在生活中,很多人只是需要一辆急救车,或者是搬抬业务。对于那些不属于院前急救的特殊服务,应该开辟社会化服务渠道,动员更多的社会力量参与。目前北京市急救立法正在征集意见中,借此推动全国性急救立法。
武汉市中心医院急诊科主任艾芳说,面对生命危险,医院必须首先抢救病人,但常常遭遇部分患者“逃账”的尴尬,救了人却亏了本。
我国院前急救的经济来源主要是各级政府拨款,同时向病人收取低于成本的救护车费和急救医疗费。以北京市为例,每出一趟急救车的直接成本约1500元左右, 收费不足180元。院前急救介于公共卫生服务和医疗服务之间。“仅靠目前这种收费模式根本无法养活自己。尽管院前急救不以营利为目的,但不收费是不可持续 的。”陈珊珊说。
胡南介绍,如果内科医生从事急救,执业类别就会由内科变更为急诊(急救)。如果重新变回去,需要2年后经过高一级专业考核方可变更。对于其他专业医生而言,没人愿意冒这个风险,担心以后连进病房的权利都没有了。
“在院前急救和院内救治分开的前提下,急救医生无法流动到普通医院,急救中心成为一座孤岛。”刘红梅建议,打破人才流动障碍,放宽人才流动出口,建立急救医生与普通医院医生的交流合作制度,解除急救医生的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