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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自白:如果有来生,你是否还会选择从医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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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陈 来源:医脉通 2015-12-02 17:32

  如果能够重新选择的话,我想我一定不会在自己上了十二年学之后再继续学医五年。十二年对学生来说是一个极其漫长又艰难的时间跨度,而医学五年又在继续重复着这种跨度。这种跨度无聊、漫长、艰难、并加以危险。


我想很多像我这样的人选择从医是因为父母在自己很小的时候生了一场病,然后从此报着以后要成为医生的信念来从事这个职业。这与外界一直盛传的高工资、高福利、冷漠、无情的职业性质都截然相反。记得在上三年级的时候母亲因为一次意外病了三天,我就守在她的床前对她说,以后我要学医,成为一个医生,不让你病倒。母亲就拍着我的头,开心地说,好好好。


1、


毕业上班之后一直都很少有时间去看母亲,即使在她生病四处求医的时候我都无法在她身边给她帮助。我只能告诉她,生了病要及时去看病,不要拖;还要告诉她, 要挂什么科,不要挂错了。母亲每次都会回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在那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但是我知道母亲上学只上了一年级,除了她的名字会 写以外,几乎就是个文盲。而现在社会发生的所有变化和通讯的变革对于像她这样的人来说都是无用的。


有次,她来我医院看我,手里拎着我最爱吃的红烧肉,我吃着她问我好吃么。我说,好吃,母亲做的最好吃。但是以后不要做了,你肺不好,每次烧好都会不停地咳 嗽。母亲听完,眼神有点失落,话也讲不出来。我知道,母亲一定是觉得她的儿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要缠着她让她做红烧肉的儿子了,他已经长大了。而我也知道, 其实她知道她是做不了太久的了,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在厨房呆一会就会不停地咳嗽。但是她希望她自己在自己儿子的身边有一个作用,不至于像个无用的人。不然 她会衰老的更快。


我是一名医生,大学毕业之后远离家乡去了沿海的一座城市,与我母亲很少能再见面。我像大多数的医学生一样在毕业之后对未来感觉到迷茫和无能为力,我也在长 期的医生工作中渐渐觉得其实医生和很多人一样都是一个普通再普通不过的人,他们也想挣钱,也想休息,也想得到别人的尊重和爱戴,但在现行医疗体制里却是与 此恰恰相反。


每次当我和母亲说,我将从医疗群体里出来时她都看着我,像看着当初我看着她躺在病床时候一样,自责自己的无能,以及恳求我留下。我知道像我母亲这一辈人, 一生都在田地度过,好不容易遇到改革开放从农村来到城市,又遇上了工厂大裁员的时候,不得已又回到家乡重新种地。她一生渴望安稳和平静,不喜欢折腾,在她 的印象里医生和教师是这个社会里最稳定的职业,所以我选择了从医,我的哥哥去当了教师。


2、


而在现行的体制里,我知道在剩下漫长又充满艰辛的从医之路上,很多人可能都会像我一样越行越远。而当初的一腔热血和对整个医疗职业的崇敬、尊重以及谦虚的 态度也都在日渐繁忙和繁琐的工作里消失殆尽。再加上病人对这个群体的仇视和不信任也都在近几年表露无遗;不良媒体的推波助澜、不负责任、以及渴望从中得到 关注度的兴奋和愉悦又再一次在医患信任之间成功的形成了一次狙击。如今算来,医患之间的矛盾从一开始的爆发到现在的方兴未艾陆陆续续快十年了。十年,不知 道有多少医护为此而倒下;十年,可以造就一个人,也可以改变一个人,甚至是一个群体。


历年来数次的医疗改革几乎都是以失败而告终,反而进一步加重了整个社会对看病难、看病贵的暴戾之气。但是却从来都没有人能够真正的主动去思考为什么数次的 改革都会以失败而告终?因为医院少么?医生少么?中国人多么?我看都不是的。医改也进行了很多年,医患之间的矛盾在医改的过程里已经越演越烈,甚至是刀光 剑影,人头来见。但是整个社会似乎完全都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他们觉得唯有辱骂医护,甚至杀掉医护方能缓解自己心中的愤怒之气,他们觉得所有没有治好他们 病的医生都是无良的、黑心的、肮脏的、甚至是该死的。


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一个国家在制定政策的时候不去过问与这个政策有直接关联的人,而数年来的医疗改革几乎没有一次是以医护为中心的。医生作为这个政策最直 接的影响者和关联者却从来都未得到过应有的重视和态度,反而在改革的过程里,政策已经习惯形成了限制医生的权利。他们可能觉得自己读管理四年远远比你本科 五年,研究生八年,博士十一年懂你这个群体懂得多。他们也在内心里肯定觉得唯有牺牲一部分的利益才能够平息整个社会对政策失败的指责之情。但是近十年来, 医生是被限制的越来越多了,而那被限制的利益也并没有分到整个社会中去,反而在这几年近似疯狂的集中爆发了。


3、


病人对医生的信任还要追溯到03年非典的时候,因为那时候所有人都不敢冲在最前面,只有两个群体,一个是医生,一个是警察。警察一直都不是人们指责的对 象,而医生却从05年之后站在了舆论的风口。五毛钱缝肛案、做个手术子宫没了等新闻层出不穷。人们不会去思考这件事情有没有发生的可能性,也不会去分析整 个新闻的来龙去脉是否经得起推敲,他们只要一看到标题就义愤填膺,怒发冲冠,恨不能第一时间冲到医生面前扒其皮、吃其肉、喝其血。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个世 界有哪个人民会这么痛恨这个所谓的白衣天使。中国人向来不习惯、不喜欢去独立思考问题,因为他们觉得如果思考后的问题和自己当初预料到的不一样那一定会大 失所望,所以他们习惯做了一个标题党。是的,我们都是标题党。


之后的几年,自媒体近似爆发性的野蛮生长,和这几年整个社会逐渐积累起来的怒气都在一夜之间冲破地下开始占据各大头条。而法律的缺失,执法人员的无法可执 又都在很大程度上让这种怒气进一步蔓延,直到现在。再加上国人向来都喜欢从众、喜欢听谣言、喜欢按照自己的思维去进行故事的编排和预演,还有纸质媒体和自 媒体的广泛传播,一时间,医护就成了众矢之的,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道德的尺子和充满怒气的刀准备随时扑向我们。


有的时候你看的越多,经历的越多,越会觉得你对身边很多东西其实都是看的清清楚楚,但却万分无奈。近几年杀医案,杀护士案层出不穷,理由无非就是:我花了 钱,你没有治好我的病之类。还有更加令人感到荒唐的事,只是因为你穿了白大褂,所以我就要杀了你。像之前哈医大的王浩,他本来已经考取香港大学医学博士但 却活生生的被剥夺了生的权利。安医大护士长,无端无故被病人用斧头砍中脖子,但是因为斧头不够锋利,导致头颅和脖子之间还有血管链接,头颅就垂下来挂在脖 子上,血液直接从动脉里汹涌而出,整个地上全是血。杀医护的人是可恨的,令人感到更加可恨的是在调查的群体中竟然有六成民众对杀医案表示高兴。这是一个怎 样的群体才会引起这个社会如此的仇视和痛恨?而这些年,对于那些已经倒在一线的医护来说,他们甚至是在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就已经被判了死刑。 他们更加不知道的是这个判了自己死刑的人竟然和自己一点瓜葛都没有,只是因为穿了一件衣服。试问,全世界,还有比这个更荒唐可笑的么?对,我不说无奈,我 只说荒唐。


4、


前两日一个已经移民美国的朋友对我说,他一岁半的儿子半夜发烧了烧到38℃多,朋友十分着急地去了最近的儿科医院,挂了急诊,医生没有急着给朋友的儿子用 药,反而是问了朋友来自哪里,从事什么工作,为什么要移民到美国,前前后后总共问了三个多小时,整个过程完全是在聊家常,偶尔谈到朋友儿子的病情,最后医 生对朋友说,孩子没事,就是受凉了,不需要用药,多喝水就可以了。医嘱上面还真写了多喝水这个医嘱。朋友听完,大为恼火,但是只是恼火,从医院出来之后给 我打来电话问我要买什么药。我告诉了他,他去了药房,结果因为没有处方,药房拒绝给药。过了三天朋友的儿子烧退了,真没吃药,喝的全是水。朋友给我打来电 话说,还别说,美国医生就是厉害,说喝水能行就能行。我听到后竟然感觉到一阵心痛。我想若是这种情况发生在国内,孩子的父母看到这样的医嘱,要么会大发雷 霆,要么会拳打脚踢,再接着发个朋友圈,又来指责这个群体的无德、黑心、不负责任等。


还有一件事也是发生在美国。一对夫妻带孩子去看病,因急诊发生纠纷,夫妻两人按照国内目前的惯例竟然用手掐住护士脖子,后被前来的警察制服,并用枪托把其 手臂砸断了。警方给这对夫妻两种解决方法:一、打人者在美国被起诉二级谋杀;二、打人者被遣送回国,20年内不能进美国。打人者的老婆尝试去私了,结果被 警方知道后逮捕,遣送回国。


再对比一下我们,算了还是不要对比了。此刻再多的话都是多余的。


而我知道国内的医务人员这个职业太尴尬了,被人打不能还手,还了手就说殴打他人,不还手就可能活活被打残或打死。


5、


没有人能够真正知道我们这个群体究竟在想什么,在关注什么,因为我们从来都不是关注的焦点和重心。无论是让老百姓看得起病也好,还是让老百姓不要因病致贫 的好,我们好像在里面都充当了一个反面。而这些年尝试的很多改革给这个社会的感觉就是是医务人员导致了老百姓看不起病,是医务人员导致了人民一夜返贫。这 种强盗和欲加之罪的逻辑就像房子很贵会把原因怪罪到建筑工人头上似的。虽然这种逻辑完全不通,但是却大行其道,捕获人心。


现在的人们都习惯先站在一个道德高度上,然后用着无与伦比的优势习惯去判断别人的对与错,无论这种判断是否会导致一个人的死亡,甚至是整个群体的衰落和没 落。因为先取得了道德的制高点,即使最后错了,也会说,哦,我当初以为是帮他的,我看他可怜才帮他的,我不知情啊,对不起啊等。


记得当初进大学的时候校长站在观礼台上让我们起誓,以后一心为病人服务。大学毕业以后,一心想的是不出事就好。上班之后一心想的却是怎样保护好自己。有时 候病人太可怕了,今天你治好他的病他对你感恩戴德,若是第二天病情恶化那他真会对你大加指责辱骂。很少有一个群体能够像医务人员一样要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中耗尽心事,并不停地去接受赞赏、辱骂等。我们既是天使,又是魔鬼,我们从从事的职业注定要我们去扮演不同的角色,而这角色并不由我们所定,取决于你正在 抢救的人。


不到两个月即将到猴年了,记得去年羊年的时候我在医院值班,整个科室加上护士和病人有十二个人。母亲七点多的时候给我打来电话,问我在干嘛。我说,刚从外 面点了四个菜,等下和科室的一个护士一块过年。母亲听完,电话就挂了。一会之后她又打来电话说,以前你不想学医,我逼着你,觉得学医好,能帮助家里。现在 你终于当了医生,但是却和家里人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了。我安慰母亲道,我所从事的职业注定要牺牲小家,而至于能不能救得了大家我并不知道,或许能,或许不 能,就当能吧。


6、


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代里成整个时代的敌人,而医务人员的存在又在未曾预料到的敌对进程里成了整个社会敌对的对象,这个职业性质的特殊和整个社会对其不再像 以前那样的理解都促成了我们成了这个社会的敌人。我们本不愿如此,可是我们能改变的是如此之少,我们也在无数次媒体报道的医患矛盾中意识到医患关系其实并 不由我们决定。虽然我们被冠以了白衣天使的称呼,但是其实我们也都知道,那只是一个称呼,这个世间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天使,它的存在也只是让我们在无数次 的医患对峙中使我们妥协和退让,并让我们失足在道德的天平上。并以此显得理亏与无德,同时让整个行业对此哀声遍野。


假使还能够重新选择的话,我愿当一个老师。医术只能拯救人的身体,却不能拯救人的思想;文学不能医治人的身体,却能医治人的思想。而这个社会之所以在经过 文明之后又陡然在医疗界变成了暴乱,我想都是因为我们整个社会的思想在退步。那些渴望能够从医务人员身上找到发泄并能够以此来发财致富博取同情和版面的人 们和记者们,也在法律缺失和法律执行的空白中嚣横跋扈,颐指气使。那些需要用我们一线人员的身体和生命换来的一次又一次的广泛报道中至于掺杂了多少偏见和 无知都不得而知,而作为引起整个社会仇视并把我们生硬的给予分割的人们究竟是何居心又难以猜测。


没有人会是这场无硝烟对立的受益者,我们每个人都是受害者。但作为受害者,总需要有人要来承担更大、更多、更沉重的那一部分,所以我们被整个社会的另一群 受害者以前所未有的气势磅礴推上了断头台,我们需要让他们心中的怒气和抱怨得以发泄,同时我们还需要为此付出值得我们热枕的生命。这本来是不公平的,但是 因为得到大多数受害者的支持,以及整个社会给予的宽容和谅解,所以一次次悲剧在不停地上演,似美帝大片,似阿三歌舞、似棒子爱恨情仇,又似独属于整个社会 的啼笑皆非。


在我的身边,已经有太多学医的人而无法再去从医。当所有人都在说我们是拿着高工资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我们在凌晨一点的时候还在病房疾步如飞;当所有人都说我 们乱开检查乱开药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我们为此打了多少官司;当所有人都在后面谩骂我们没有良心无德无品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我们究竟被伤了多少次;当所有人都习 惯先站在道德制高点辱骂我们的职业性质时没有人知道我们为此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当所有人拿着锋利的大刀、燃烧的汽油、重重的拳头向我们袭来的时候没有人知 道我们究竟心生多少寒意。


我们不是神,我们也不是所谓的天使,我们只是一个人,我们和很多的你们都一样,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学五年,研究生三年,博士三年慢慢才走上 这条不归路。或许我们是不一样的,当你们在大学沉沦不堪的时候我们还在图书馆日夜挑灯;当你工作之后已经不用再背知识的时候我们还在不停看书参加各种考 试;当你们都有了孩子能够与他享受成长之乐的时候我们还在医院等待被抢救的病人。这个社会没有谁是能够理解谁的,自媒体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让每个人都有幸 成了生活的主角,因为都是主角,所以我们都沦为了配角,但是我们却丝毫不知。在主角的光辉之下,个人的经历和当下的心情都成了重中之重,而对科学的不屑和 蔑视直接导致的结果便是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因为你们都是主角,主角永远都是对的,所以我们要为此付出代价。而无论整个社会要以怎样的仇视和偏见眼光来看 待医疗这个群体,在可以看到的时间里我都知道我们仍然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推向舆论的风口而成为指责、谩骂、砍杀的对象。


如果能够重新选择的话,我想或许我还会踏上医科大学的大门,在神圣的医学殿堂里庄严起誓,甘愿为人类疾苦奋斗终生;甘愿一生清贫牺牲自己;甘愿一生好学, 永为良医。但此生注定没有来生,所谓的重新选择也只是在现有的生活状态里对过去的一种假设,而对于和我一样已经走出校园大门并依然活着从医的人们来说,此 刻远方万里无云,大好风光,不如回到家乡,守在妈妈身旁,与她一起细诉儿时时光。


但这只是梦想。 

关键词: 医生 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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